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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 .明報 | 2010-03-21
P14| 周日小說| By 黃洋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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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金錢師》第三回運財童子  
  
「金錢師」是傳奇騙徒葉森的外號,同時也是一個團隊。

葉森當然是金錢師這團隊的「大腦」,每次詐騙行動,都是由葉森負責策劃、佈局,是整個團隊的靈魂。

阿滿則負責策劃統籌,每次行動所需要的一切物資、道具、場景,都由阿滿一手包辦,例如上回他們設局對付一名財經演員,需要用上一個股票行的場景,阿滿就利用三日時間,將空置單位陳設成股票行。大家都叫阿滿做「搞手」,因為無論你需要什麼,只管告訴他,三日後自然可以「搞定」!

他們又是如何選取目標人物?金錢師會利用「搜尋器」找出下一個行動的冤大頭! 「搜尋器」其實是一個人,一個名叫「叮噹」的人物,叮噹會替金錢師物色必須清理的對象: 「垃圾資本家」。叮噹會查探出目標人物的一切所需資料:社交網絡、習性、個性弱點等等……

阿奴還沒見過叮噹本人,因為阿奴還未正式成為隊員,葉森說: 「當你見到她的時候,你就是我們的一員,到時候你也可以自稱『金錢師』。」

另外,團隊還需要一個人,去擔當「釣x」, 「釣x」的工作就是要主動或被動接觸目標人物,引領目標人物一步步掉進金錢師所設的陷阱之中。「釣x」必須是一個好演員,同時也是一個編劇和導演,因為計劃隨時會出現變數, 「釣」必須時刻作好修正計劃的準備,讓佈局隨著勢態發展而變更。萬一佈局真的出現無可挽回的錯漏, 「釣x」也將會是最早發現的一人,所以他要有隨時喊cut 的心理準備。萬一錯過了cut out 的時機,將會令整個團隊陷入萬劫不復的局面。

之前「釣x」這個崗位,一直由曉陽擔當,可是因為某個緣故,曉陽離開了金錢師。而阿奴是否能夠加入金錢師,就要看他有否資格擔當「釣x」。

阿奴: 「我之前不是當過一次釣x了嗎?還不足夠嗎?」

阿滿: 「那個局太簡單了,連考驗都稱不上,而且你的表現也不算出眾。」

葉森: 「我跟阿滿商量過,現在要趕你走也很麻煩,殺人滅口這回事相當費時失事,所以我們決定再給你一個考驗,要是你能通過,就讓你加入。」

阿奴充滿鬥志: 「好!下一個目標人物是什麼?」

「沒有目標人物,這次不是騙局,只是要你運送一些東西到這個地址。」

「運送什麼?」

「金錢師的目標是什麼?」

「清理垃圾資本家。」

「那麼每一回『清理』後所得到的錢,又會用到什麼地方去?」

阿奴答不上來。

阿滿在酒店房的牆上,投射出一張照片,是一張街景照,照片的中央有著一間銀行, 「匯獅銀行」。

阿滿: 「說到資本家,銀行可算是當中的代表,銀行一直被大眾所信仰,可是他們所幹的,其實不過是無本生利的放數生意,集結大眾的血汗錢,資助壟斷商家作進一步壟斷,貧苦大眾一直被欺壓,卻沒有想過把他們壓得頭也抬不起來的巨額資金,都是由銀行提供的,也就是說,這些本來就是他們自己的錢。可是當你有需要到銀行借貸的時候,他們卻以高息來對你作出進一步榨壓,誰也可沒想過,這些錢根本就不屬於銀行。」

「我們的最終目標,就是匯獅銀行?」「其中一個目標,可是單靠我們,是不可能『騙倒』一家銀行的。要對付他們,我們需要更實際的力量。」

葉森: 「我們每次行動所獲得的金錢,都會捐給一個名叫『索平』的組織。」

「索平?」

阿滿: 「要對付銀行這麼巨大的資本存在,我們只能訴諸實在的暴力!」「『索平』是恐怖分子?」阿奴想都沒想過,金錢師竟是恐怖分子的資助機關。

葉森: 「你現在看到的這家分行,就是『索平』下一個攻擊目標。」

「而這次行動的資金,就在這裏。」

阿滿拖出了一個脹鼓鼓的大藍白紅膠袋,阿奴接過手,發現不用上雙手還真的揪不起來。

「裏面全是現鈔?」

「你的工作,就是把這袋現鈔,送到這個地址,交到『索平』的人員手上。」

阿奴: 「為什麼要用現金交收?」

阿滿: 「因為這是對你的考驗,還有,你不可以乘坐任何交通工具,只可以用走的。」

「用走的?為什麼?」

葉森: 「因為是考驗,單是揪著這袋現鈔走過幾條街,就足以看出,你有沒有擔當金錢師一員的氣魄。」

於是,阿奴揪著裝滿現鈔的紅白藍膠袋,走到街上。

這時正下著毛毛雨,因為雨水的關係,無人看出阿奴額上滿是冷汗。但要是看得仔細,還是可以看到阿奴的雙腳正在發抖。

他不曉得藍白紅膠袋裏到底有多少錢,但從重量上去估計,阿奴肯定是他一生人從未接觸過的數目,實際的銀碼,有可能跟剛過去的清明節,他所燒過的陰司紙銀碼相同。

運送的地址所在,他相當清楚,要經過的幾條街,他不知走過了多少遍,可是帶著這麼一大袋現鈔走過去,又是另一回事。

過馬路的時候,他聽見自己的牙關有節奏的在打顫,好像和著交通燈響號的拍子似的。

花了九牛二虎之力,他終於過了一條馬路,回頭一看,出發點的酒店還在眼前,感覺卻恍如隔世。

阿奴忽然覺得途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,他有強烈的衝動,想要挖個洞躲起來。

阿奴不知怎的,一個閃身逃進了後巷。這個動作是毫無意義的,要消解眼前的壓力,最有效的方法,就是快速把錢送到目的地,可是此刻的阿奴無法抑止躲起來的衝動。

忽然,他靈光一閃:藍白紅膠袋裏真的有錢嗎?

把這麼巨額的現鈔交給他,也未免太輕率了吧!不過是個考驗,也許裏面全是廢紙也說不定。

說不定這個是真正的考驗,要是自己沒發現真相,傻頭傻腦把廢紙送到目的地,還有什麼資格成為金錢師的一員?

於是阿奴打開了紅白藍膠袋,看到了一大堆像廢紙一樣,縐縐的……現鈔!

阿奴深吸一口氣,細心的檢查著鈔票……是真的!他們竟把這麼多錢用在一個入門測試之上,要是這人把這些錢都捲了走路的話怎麼辦?
「把錢捲走」這個念頭,才一閃過阿奴的腦海,阿奴頓時感到丹田位置浮現一陣莫名的熱氣。

只有在清明節或是大富翁遊戲裏,才有可能掌握到的金額,此刻就掌握在阿奴手上,而且全是現鈔……

阿奴開始明白這個考驗的精髓所在,他們想要考驗我的忠誠度嗎?可是用上這麼大的金額,這個考驗的難度未免太高了吧?

阿奴為什麼要追隨金錢師?當然是因為夢想!可以跟隨自己嚮往的偶像,那份滿足感,實在讓阿奴熱血沸騰。可是這份熱情又可以維持多久,

而且到現在,葉森所追求的理想又是否跟自己相同?他還是未能完全搞清。就算真的成了金錢師的一員,他朝一日自己跟葉森分別時,自己又能得到什麼?

千百個問號湧上心頭,這時阿奴再次深吸了一口氣,把紅白藍膠袋的拉鏈拉上。「我可不是奴隸啊。」

阿奴下定決心,接下來要一口氣走完剩下的路,可是一回頭,卻驚覺不知何時背後站了一人。

一個戴著粗膠框眼鏡,束著孖辮,身穿白色校服,身高160cm 的女高中生。

阿奴看著眼前的女學生,不知怎的,竟感到臉上一熱。明明應該驚訝的時候,阿奴卻忍不住細意打量著女學生那精緻得過分的臉孔,阿奴禁不住在心中嘀咕:這女生是怎麼回事,簡直就是電玩中的眼鏡蘿莉嘛!!

女學生: 「你不是真的想把錢送給『索平』吧?」

聽到這句話,阿奴終於懂得驚訝了!「你說什麼?」

女學生: 「抱歉,忘了自我介紹,我就是『叮噹』。」

「什麼?你是金錢師的『搜尋器』?」

「覺得像我這種小女生,不可能嗎?你想想,像葉森這種人,兩隻眼珠不同顏色,阿滿額上又頂著個大刀疤,相貌這麼醒目的人,居然當了這麼久老千都還未被警察抓住,這又有可能嗎?」

「……」

「像你這種來路不明的人,居然可以跑來自薦加入,這種事又有可能嗎?」

「……」

「既然這樣那樣的事都可以發生,為什麼像我這種小女生,不可以是金錢師的『搜尋器』?」

阿奴無法回話,在這種突如其來的狀x下,他一時間也想不出辦法辨別眼前這個「叮噹」的真偽,而且,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分散了……叮噹此刻正身穿白色的校服,而且正在下雨……

叮噹: 「我們把錢分了,你說怎樣?」

「什麼?」

「你是為什麼跟隨金錢師的,是因為你也想打倒資本家吧,你的資料我相當清楚,你徹頭徹尾就是個理想主義者。可是用上暴力手段,恐怖襲擊啊!你可接受嗎?」

阿奴默然……

叮噹: 「用上暴力的話,根本就稱不上是役使金錢的金錢師了。」

「……」

叮噹: 「我想你應該跟我更合得來吧,你是有才能的,不然葉森才不會給你什麼考驗,當然你不用馬上決定,我們先把錢分了,之後是否要跟我組隊,你可以慢慢考慮。」

叮噹說著同時,不斷向阿奴走近,縱使雨水紛飛,也難以掩蓋叮噹身上的香氣……

阿奴的手按上了叮噹的肩膀,輕輕的把她推開。

「抱歉,你的建議我無法接受。」

叮噹一怔。

「關於用上暴力這一點,無疑我不能認同,這一點在我正式加入金錢師後,我會跟葉森討論,但現在對我來說,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務。無論你是不是叮噹也好,請不要阻擋我。」

叮噹聞言一笑: 「很好,你通過第一關了。」

阿奴: 「這也是考驗之一?」叮噹: 「當然了,會在行動中途變節的傢伙,怎可能成為我們的伙伴,好好努力吧!」

叮噹說著,便回身跑了開去。

目送著叮噹的背影,直至完全消失,阿奴才回過身來。

阿奴拿起背後的藍白紅膠袋,準備繼續考驗之旅時,忽然發現紅白藍膠袋,竟然變輕了!

阿奴大驚,同時發現在後巷的巷尾,一個黑色身影正在高速遠離,黑色身影抱著一包東西,跑出了後巷,馬上登上了一輛接應的車子上,絕塵而去。

當阿奴再檢查藍白紅袋時,才發現藍白紅袋的肚子被人用利器割開了,內裏的鈔票也少了接近一半或以上。

阿奴這才明白,那個所謂「叮噹」的女生,一開始就是打算要分散他的注意力,讓同伴在背後割袋取貨!

還說什麼「你通過第一關了」!眼鏡、孖辮、被雨水沾濕的白色校服,一切都是為了吸住阿奴的注意力,對方還真了解阿奴的喜好啊!

阿奴心中暗罵自己白癡,怎會上了這麼低級的當,對方沒用上什麼高明招數,只是簡單到不行的聲東擊西,自己當扒手的時候都反覆用上過百次的招術,竟然還會上當。

怎麼辦?

現在馬上回去嗎?還是先把一半的錢,交到「索平」手上?可是這些不足額的錢有用嗎?他們會否懷疑我把錢私吞了?

那麼……把錢捲走呢?

的阿奴,也開始對自己感到不耐煩。

這時,阿奴忽然發現對街的銀行,有點異常。足足三十分鐘了,但對街的銀行,卻完全沒有人出入!

現在可是下午二時啊!

是這麼一回事嗎?

想通了一些地方,雖然仍然無法完全肯定,但阿奴的心情已完全變了樣。他舉步走過馬路,筆直的闖進銀行。

推門入內的瞬間,門後傳來一陣歡呼聲,伴隨著的,還有香檳開瓶的響聲。門內的空間,一片燈紅酒綠,完全密封的空間讓人無法感知外頭的陽光,閃動的射燈,讓阿奴以為眼下正是歡樂時光,場內塞滿了人,大家都拿著酒杯,場所中央還有著一個舞池呢!這哪裏像是銀行?根本就是一個派對現場。

阿奴最先看到的,是出來迎接的阿滿:「等你很久囉。」

「這是……」

「當然是我弄出來的,之前這裏是一家茶餐廳,我花兩天就把這裏變成銀行外款的派對場了!」

「真不愧是搞手,把我錢偷走的,也是你吧。」

然後,阿滿把阿奴領到葉森面前,葉森身邊還站著一名戴著粗膠框眼鏡的女學生。

「你是……」

「早告訴過你嘛,我叫叮噹。」

阿奴對事件已大概有點頭緒,這才是真正的考驗吧!一重的誘惑根本不足以看清一個人的本質,被偷去大半鈔票,讓捲走鈔票的機會成本「通過考驗」也失去,這一重的誘惑才足以稱為考驗吧。

阿奴: 「若我拿的是真槍,二話不說便衝進來開槍的話,怎辦?」

葉森: 「到最後都無法看穿這個偽裝銀行,糊裏糊塗就衝進來的傢伙,又怎會有資格接受金錢師的考驗?」

「那麼『索平』那邊又怎樣?」

葉森聞言,跟阿滿、叮噹相視一笑,葉森: 「用上暴力的話,就稱不上是役使金錢的金錢師了。」

阿滿把一杯紅酒送到阿奴手上: 「歡迎加入!」

阿奴接過紅酒,這時其他金錢師成員,已在舉杯等著跟他碰杯。

這杯酒,大概是阿奴人生中最甜美香醇的一杯酒。

可是阿奴還有一個問題: 「那麼每次行動後所騙得錢, 又會用到什麼地方上去?」

阿滿: 「早跟你說過了, 『索平』呀。」

阿奴: 「什麼?」

叮噹: 「白癡,shopping 呀!我們要對付的是『垃圾資本家』,又不是要對付『資本主義』,好好的把錢花掉,讓一些老實經營的人賺到錢,這才是最實在的回饋。」

阿奴倒沒想過金錢師會把騙來的錢花掉,他一直以為金錢師是劫富濟貧的俠盜。

阿滿: 「我們從不捐錢的,太多慈善機構是我們的『行家』了。正正經經的花錢,就是最好的濟貧方法呀。」

「你藏起來的錢,不用還給我了,就當是這次考驗的獎金,拿去shopping 吧!」葉森想了一想: 「不過別買變態的東西啊。」
阿奴: 「什麼。」

葉森: 「沒什麼,只是沒想到你竟會是個蘿莉控。」

「我……」阿奴想要辯解,但是看到阿滿與叮噹忍笑忍得無法站,連眼水都流出來,他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用。

文黃洋達圖國志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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