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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2010-09-22 12:41]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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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劼:做秀政治遠勝黑箱政治

中國政治熱點話題,無疑是溫家寶的做秀。尤其是深圳特區成立三十週年之際,溫家寶發表講話,「要推進政治體制改革」;「違背人民的意志,最終只會是死路一條。在這個關乎國家前途和命運的大事上,我們不能有絲毫的動搖」。溫家寶的改革言論受到抵制,但有趣的是,最嚴厲的批評不是來自企圖回到文革的毛式左派,而是一些持自由主義立場的異議者,稱溫是「做秀」,扔給他一頂「影帝」帽子。

在中國的專制政治語境之下,有必要對做秀加以正名。從語義上說,做秀似乎是做作、表演之類的同義詞。然而作為一個政治術語,做秀卻不是專制政治的傳統,而是民主政治的特色。從某種意義上說,民主政治其實就是做秀政治。政客們通過做秀,向民z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;而民z則通過政客的做秀,觀察政客的政治形象。民主國家,每次總統大選都是政客做秀的盛大節日。不必歷數各民主國家的競選歷史,只消看看美國和台灣的現任總統,人們就可以知道,他們是如何通過做秀登上總統寶座的。台灣的那位,憑著長相做秀;美國的這位,憑著激動人心的演講上位。選民們對他們再挑剔,也不會指責他們太會做秀。相反,長相、風度,口才,諸如此類通常是演員所特有的人氣指標,照樣成為衡量政治人物有無魅力的準則。民主政治的性質,決定了取悅於民是如何的至關重要。

經歷過左禍專制的中國人,都應該知道,當年毛澤東是如何玩弄中國人民的。以秦始皇自居的毛澤東,從來不以平等身分向民z說話,有些話語通過向外國政要、外國記者釋放,然後以出口轉內銷的方式,成了中國人民的最高指示。可憐那時的中國人民不懂得這是種什z樣的屈辱,反而高呼「紅太陽」萬歲。毛澤東從來不向人民做秀。因為做秀意味著降尊紆貴,站在與人民同樣的高度取悅人民。毛澤東說中國人民站起來了,是指中國人民在他的腳底下站起來了,而不是跟紅色朝廷肩併肩地站起來了。

鄧小平也同樣不喜做秀。學生一上街,他就準備動武。倘若鄧小平稍許有點民主政治的做秀意識,那年只消到廣場上向學生作一次秀,哪怕只作一次,那場慘案就不會發生。八九年那年,全體學生,全體中國人,都等著鄧小平出來作一下秀;結果,等來的卻是坦克和機槍。可見,政客的做秀和不做秀,導致的歷史結局有著什z樣的天壤之別。

從某種意義上說,政府官員的做秀,是專制政治走向民主政治的先聲。因為當政者開始學習如何向民z說「哈羅」了,開始以公開自己言行的方式,接受民z的監督了。最早開始做秀的,是前總理朱鎔基。當這位有過右派經歷的前總理、以「一百加一口棺材」的豪氣表示反腐決心的時候,中國政治舞台上終於開z了當政者向民z做秀的歷史。即便這位前總理最後壯志未酬,但畢竟有言立照,字字千均,誰也不會淡忘。

作為民主政治特徵的做秀,對於習慣於黑箱操作的專制體制和專制政治,具有走向政治透明化的作用。要不是溫家寶的做秀,中國民z乃至整個國際政壇,全都不知道中南海裏的那些當政者們究竟在想些什z。

溫家寶放言讓大家知道,中央常委當中至少有一個,認同普世價值、有志於政治改革。民z的反饋,與其趕緊嘲笑溫家寶做秀,不如充分肯定這樣的做秀,並且敦促其他政治要員也一個個站到民z面前做秀,接受民z的核對總和監督。就民主政治而言,當政者學會向民z公開自己的言論,與民z享有言論自由,是同樣至關重要的。民z理當要求其他政治大員向溫家寶學習。否則,光是譏諷做秀者,反而會讓其他所有不願意與民z平等對話、不願意公開己見、不願意接受民z監督的官員,躲在權力的黑箱暗角裏,為自己不需要站出去做秀而暗暗竊喜,為溫家寶被譏諷而幸災樂禍。

溫家寶做秀的另一層意義,在於將政治形象個人化。以前的紅色高官之中,也不乏擅長做秀者如周恩來。但周恩來做的是黨秀,扮演黨的形象,而不是周自己的形象。如今溫家寶做的是個人秀,說出的是自己的觀點和主張。溫家寶的做秀,其人性內涵遠遠超過周氏的黨性形象。溫秀遠比周秀有人情味,有庶民氣。

當然,溫家寶呼喚政治改革是一回事,能否完成政治轉型又是一回事。溫家寶接而連三的做秀,與其說是預示著政治改革的開z,不如說是溫家寶籍此想在任期將滿之際,向歷史、向民z做一個推心置腹的交代。

就此而言,溫家寶之秀與其說是充滿希望的,不如說是不無悲情的。但不管怎z說,溫家寶之秀,值得肯定,值得鼓勵。即便溫家寶最終像朱鎔基一樣,在任期內壯志未酬,也不必出言相譏。因為民主政治的前景,畢竟不是溫家寶一個人的事業,而是全體中國民z的憧憬。■

(作者李劼,上海人。曾執教於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,現居紐約。自八十年代以來,在中國大陸、台灣和美國出版五卷本《李劼思想文化文集》、《文學是人學新論》、《中國文化冷風景》等近十部學術論著及《上海往事》等九部長篇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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